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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图)
起初看到预告片,我从未想到《深海》竟是这样一个致郁的动画。其定位是科幻,加上绚烂夺目的色彩与特效,有关女孩与冒险的动画想必是欢乐温馨的,然而《深海》就是这样打脸打得猝不及防。
我看着参宿在重组家庭中那样唯唯诺诺的样子,像极了照镜子。七八年前的我,也是这幅模样。当时的我还单纯地相信着“与人为善”一定是没有错的,因为我从未想过一段可能是以“来者不善”开始的生活经历。不敢去表达自己内心的愿望,看着自己的生父成为另一个人的生父,我们好像距离很近,却又是无比地拘谨与陌生,往后就只剩下了血缘上的关系,如今连这最后一点关系,我们都急切地想要去斩断。来自那个陌生家庭的任何一点好意,好像都能称之为“爱”,或者说更重要的,“接纳”。即使今天的我明白,那只是伪装,是逢场作戏,是基本的客气。明明是我先来的家庭,但我无法凭借这样“先来者”的身份,居高临下看着新来的人,而是一夜之间,我原有的一切被一场意外的洪水冲散,我能做的是在这洪水中颤颤巍巍地努力站稳脚跟,打捞起仅有的回忆碎片,看着更多碎片随着汹涌的现实消逝。看着抵挡了无数次暴雨的舷窗,我慢慢明白,以前的一切美好都不会再回来了,我可以承受暴雨了。我才是这个家庭里最尴尬的那一位,是总被打发一个人逛逛的那一位。我以为那是给我一丝喘息的自由,但拥挤的人潮里,一个个和谐美满的家庭,一对对甜蜜的情侣,一切美好的情绪,都像是在对独自站在暴雨中的我一遍遍说着,“你就是一个人”。我不知道怎么办,去爱吗?去恨吗?去叛逆吗?我看着“糖豆儿”一天天长大,我该恨吗?他是无辜的吗?去爱什么?爱这个冲散我一切的家庭?拿什么去爱,拿什么去恨又拿什么去叛逆。最后所有的情绪都被藏在红卫衣之下。
最能够体会我情绪的,是黑夜。在朗朗晴天之下,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如同透明的气泡一般,没有人会去特别关心,毕竟有那么多吵闹的新鲜事物赚足了人们的目光。黑夜给予我足够的安静,让我的思绪肆意地喧嚣吵闹。它们像丧气鬼,来势汹汹,我无法抵挡,任其将我裹挟,任由我窒息我放弃,从哭到笑,从笑到哭,边哭边笑,边笑边哭。声势浩大又悄无声息的黑夜过后,还是新的一天。
深海大饭店是参宿濒死前的幻想,幻想世界是这样的绚丽,谁能不沉迷。然而即使是在这样美好的幻想里,参宿看着自己,仍然是那个“丧了吧唧”的小孩儿,到哪都招人嫌,什么都是自己的错。即使在甜美的梦里,现实里的一切都还是如梦魇一般藏在各个角落,映射在梦里。
我自认为是泪点不低的人,但最后的二十分钟仍让我眼眶湿润。我最感动的点在于南河。南河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摊主,化着夸张的小丑装,戴着乱蓬蓬的假发,他是我生命里可能遇到的无数个最普通平凡的人。但是他愿意为了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奉献自己最宝贵的生命,用尽自己所有的希望,换参宿的一线生机。我是这样一个绝望的人,我愿意沉入海底,沉入梦境,用最简单也最为人诟病的方式离开那个我无力反抗的现实,对于这样的选择我没有任何的遗憾。但南河还是会用尽一切去打捞起破碎的我,为我的梦境添上更加绚烂的色彩,纵使我与他从不曾相识。
“南河”是支撑我仍活在世上的最大的动力。“南河”是我遇到的每一位真心待我的老师与同学,在我读高三时,每一次舍友的爸妈来探望,舍友总会带着我一起去品尝她们家最温暖的餐食,无论是鸡腿还是牛排,都会专门为我做多一份;初中班主任、高中数学老师,曾为我的经历流泪,高三班主任对我寄予厚望,从不吝啬理解和表扬。“南河”是永远为我撑腰的姑姑、叔叔、舅舅、姨妈、哥哥姐姐,他们总说我一定要好好读书,永远不要担心钱的问题,就算我要读到博士,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会一直供我读书,让我过得不比任何人差。他们是最朴实的农民、是白手起家的实业家、是最理解我的学长学姐……“南河”他或许不会安慰我,但最懂心疼我,拉我走出窒息的泥沼,为我劈开大海,带着与我的共鸣,去看另一种人生。他告诉我以后不要再唯唯诺诺,我要一步步向着深海之眼,学会勇敢,去直面情绪的洪流,拥有粉身碎骨也不怕的勇气。
南河就是参宿最宝贵的光芒,是海上救她一命的鸭子,他用尽全力拿走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纵使自己没入深海。镜头一转,茫茫大海,不知该往何处飘荡的鸭子。现实没有那么美好,没有那么多绚烂的幻想与冒险。梦境有多么五彩斑斓,现实就有多么灰暗。现实是动荡不安的,是如同海水般苦涩的,是带着眼泪的咸味的,也是顶着烈日的。参宿还是回到了那个家庭,我希望她的父母能够给她多一点关心和爱,我是这样希望的。然而现实往往不是那么理想,更多的是“抑郁症又怎么样?”。所以比起现在的结局,我更相信参宿穿越生死的幕布,与南河永远,永远沉浸在那个梦境中,与他们的大饭店一起,去完成五星评价的梦想。
当然这是我对电影的个人想法。无论如何我都非常感动,也很感谢田晓鹏导演和每一位动画人愿意用七年的光阴去打磨这样一部题材并不大众的原创动画电影。当我看到田导把参宿的一举一动中的情绪塑造地如此生动时,真的有一种“终于有人看到我”、“我这样的情绪,这样的我也可以出现在荧幕上”的感觉,仿佛在我灰暗的日子里,田导明白我的一切感受。他们大可以去做什么中国神话IP,做一个宏大的立意,把家国都写进去。但是他们没有这样选择,田导选择去完成自己的追求,这是极具风险的,因为个人的追求注定不被所有人理解。所以不论最终结果如何,仅是这样的精神都已经足够令人敬佩,也正是去走没有人走的路,国产动画才能去真正地创新。无论是面向儿童还是面向成人的动画,观众都亟需更多样化的题材和思想,不仅要家国大义,也要有生活里看不见的角落。我们需要打破“只有小孩儿才看动画片”的刻板印象,给不同年龄段的每个人一个欣赏动画这种艺术形式的机会。
随着越来越多观众选择到电影院一睹《深海》真容,对《深海》的评价也有着日渐严重的两极分化。无论如何,我认为这部电影都值得一看,值得大家亲身用心去感受一遍。无论是否喜欢,都可以给七年的追梦人们一个机会,可以是鼓励也可以是批评。贡布里希在《艺术的故事》中写道:“在比较‘原始’的时期,艺术家不像现在这样精通表现人物的面容和姿态,然而看到他们依然是那样努力表现自己想传达的感情,往往更加动人心弦。”我想《深海》也是这样,田导在技术上、题材上都作出了大步地创新,或许在许多方面仍有进步空间,但并不妨碍我被《深海》所传递出的感情打动。
最后我也十分喜欢电影结尾的两句赠言,“献给走过长夜的你”、“希望你的每一次笑都是真心的”。纵然我更喜欢悲剧的电影结局,但不代表我也喜欢悲剧的现实。“让我们一起向着美好的明天前进吧!”因为天总会亮。愿当你坠入深海,总有人愿为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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